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毕淑敏短篇散文【新版多篇】

时间:2025-07-20 07:11:22
毕淑敏短篇散文【新版多篇】(全文共19741字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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毕淑敏的经典散文:跳级 篇一

又堵车了。

朱叶梅靠着公共汽车的窗户,有极微细的风像无所不在的谣言,扑进燠热的车厢。朱叶梅很知足,比起密不通气的车厢中部,她这个位置要算高级住宅区了。

路像没有生命危险的中风病人,只堵了半边,对侧的路还像自来水管一样畅通。朱叶梅强迫自己不去想一家人的晚饭。在高度密植的人海中,任何思索都毫无意义。看风景吧,有形形色色的车,拉洋片似的从车窗外通过。绞链式公共汽车像宽大的海带,粘滞地滑了过去,她看见一张张抹满油汗的脸挤满对面的窗户,下意识地抹了抹自己的额头。无数小轿车像轻盈欢快的热带鱼,打着旋地掠了过去。它们车窗紧闭,窗帘平稳得像挂在三月无风的晚上自家的卧房里,看不清里面人的模样,朱叶梅无聊地开始揣测坐小轿车的人的身份,标有“出租”字样,她断定里面坐的都是阔佬,他们没有地位,可是有钱。什么字样都不标的小车,往往更漂亮,里面都是有身份的人……

当她数到第15辆标有坟包皮似勺“taxi”和第98辆什么标志也没有的小轿车时,她坐的大公共终于像冬眠的蛹蠕动起来。

丈夫李科还没回来,当个小科员,却比谁都忙。侍候孩子李约吃了饭,朱叶梅开始削铅笔。

这可是个技术活。露出来的铅笔尖要细而匀,后头的木坡也要足够的长。好比自由市场上的大葱,葱白要长,葱青要短,才是上品。铅笔尖后面要尾随着悠长的坡度,就像小树四周培着高高的小丘,才不易折断。

清一色的hb中华绘图铅笔,支支锋利如箭簇,整整齐齐排列在铅笔盒里,像墨绿色的栅栏。铅笔很高级,铅笔盒却是最普通的那种。好铅笔盒要二十几块钱一个,一按开并就能弹出转笔刀、温度计、橡皮盒、放大镜……像个新式武器,价格抵得上车工朱叶梅一个星期的工资了。朱叶梅可不是心疼钱,为了小约,她割身上的肉都舍得。她是看了教育杂志上说的,用那种铅笔盒,孩子上课时容易分散精力。啪的一按,好像要发射飞毛腿导弥似的。朱叶梅不希望唯一的儿子以后当车工,虽说她工作得挺认真,还当过先进生产者。

朱叶梅天天晚上替儿子削铅笔,技术高超得如同山西刀削面大师傅。她羡慕儿子,他有一个多么关心他的妈妈!她记得自己的妈妈从来没有给小时候的自己削过铅笔,给其他六个兄弟姐妹也从来没有过。妈妈所做的唯一一件事,是把他们的嘴巴填满。

朱叶梅小时候用的铅笔都没漆过油漆,像被秋凤吹折的枯树枝。那是妈妈托人从铅笔厂买出来的次品,论斤称。妈妈能在那顶窘逼之中将朱叶梅供到初中毕业,实在不容易。没涂油漆的铅笔拈在手里像一根火柴,铅芯又很爱断。但朱叶梅用这种铅笔得了全校写字比赛的第一名,奖品是一支真正的铅笔。退到前二十几年,那时的奖品实在菲薄。那支铅笔涂满金黄色的油漆,好像金箍棒一样。朱叶梅非常珍爱,妈妈却毫不留情地让她给了弟弟。她不敢忤逆妈妈,暗地里祈告弟弟不要削那支铅笔。弟弟答应了,可所有的小男孩都存不住东西,第二天就把那支铅笔削了。纷纷扬扬的金色木屑像麦穗一样掉在地上,朱叶梅下定决心以后挣了钱要给自己买十支,不,买一百支这样的铅笔。

后来她果真挣了钱,不过已经是在西双版纳的橡胶林中,那里有许多树。可以制成无数支铅笔,但兵团战士朱叶梅每天累得已经拿不动铅笔了。

后来她回了城,又开始寻找那种铅笔。那种铅笔没了,无论多么偏僻的小店里,都没有那种铅笔。它消失得那么干净彻底,仿佛世界上从来就没有制造过这种东西。

那种铅笔便以永远的金黄和不变的长度,留在朱叶梅的印像中了。

朱叶梅对李约说:“我天大为你削铅笔,削下的木头屑也有几斤了。你应该好好学习,才对得起妈妈。”

李约说:“您别什么事都扯到对得起对不起上去。我们班每个同学的铅笔都是家长削的,不信您到学校问去!”

现在孩子们已经成了这个样子了!十岁的李约会很规矩地口口声声地言必称“您”,朱叶梅记得自己小时候远没有这么斯文。可他们其实才不把大人看在眼里,他们敢顶嘴,各抒己见,时不时还能蹦出一句叫你诧异不已的幽默。

“作业做完了吗?”朱叶梅合拢铅笔盒,磁铁盒盖发出沮脆声响。

“做完了做完了做完了!除了作业您就不能问点别的了吗?亲爱的妈妈?我得玩会儿了,您别理我了,好不好!”李约说着戴上一个忍者神龟的面具,那翠绿色的脸庞使朱叶梅不折不扣感到自己的孩子变成一个陌生人。

她没有恼。生李约的时候,她已经过了年轻女人只顾自己不顾孩子的年龄。她在李约身上,浇灌了自己所有的液体。血液,她是高龄剖腹产大出血。乳汁,她才不管什么体形不体形,衰老不衰老,她不能容忍喂养小牛的那种东西来哺育自己的孩子。还有眼泪。小约生病时她哭,学习不好她也哭。

幸亏小约成绩挺好,在班上男孩子里算数得着的。男孩在小学时不能和女孩比。女孩是发达国家,男孩是第三世界。

李科回来了。从他踏上一楼第一级台阶,住在筒子楼尽头里的朱叶梅就能感到一种特殊的震颤。等丈夫的脚步迈到走廊,她就能分辨出他的情绪如何。有时候李科说她不妨到地震局去毛遂自荐,看能否预报地震。

今天的事情不好。

“怎么了?”在丈夫的脚抵近门的那一刹那,门无声地开了,将蛋黄色的灯光瀑布似地泻了出来。朱叶梅接过李科的公文包皮,低声问。她并不指望得到具体的口答,只是放出一只探测气球,试试风向。

“什么怎么了怎么了!怎么也没怎么,就是肚子饿了!”李科吼道。

朱叶梅放心了一些。丈夫发火了,这在她意料之中。能发火就说明事情还没糟到不可收拾。要是问了之后一句话也没有,好像撞到一堵海绵墙壁上,那才真真是事态严重了!

朱叶梅和丈夫一同吃饭。菜里营养挺丰富,李科遇到为难事,饭量非但不减,比平日吃得还多。朱叶梅巧妙地把肉片翻卷到菜的表层,然后把筷子顺到一边去夹豆腐。粗心的男子汉就把肉钳到自己嘴里去了。

“你刷碗吧!”朱叶梅把盘握在一起说。

如今的男子汉都爱炫耀自己在家刷碗,表示自己的现代人风度。世界进步文明的潮流就是男人进入厨房。只有最土的大男子主义者,才标榜自己衣来伸手饭来张口。

其实单是刷碗算什么呢?相当于清理废墟,不需一点技术。

朱叶梅早把锅铲和案板收拾清了,只留下孤零零的几个碗和渍了残汤的浅盘,维持着碗还没刷的表面形式。这点活,要是在她手下,眨眼的工夫就做完了。可她偏不做,每天都留给丈夫,然后静静站在一旁,看老李把围裙裹在微微发福的肚子上,自己过去从后面帮他系上带子,老李总说我自己能系,她也总回答我愿意干吗!李约听到了就说:天天都说一样的话,跟对口令似的。烦不烦吗!

不烦。朱叶梅看丈夫倒洗涤灵,用雪白的丝瓜瓤子细心而笨拙地拭那几个并不很脏的碗……她送给丈夫一份可在人前夸耀的资本,留给自己一份难言的 ……此处隐藏16560个字……女人说罢,先走了。

我和男人一同注视着女人的背影消失,许久之后,男人也走了。

他们走后,我把刚挂好的苔藓绿西服摘下来,象海关验照似的审视一番。这绿色确实古怪,唯有以苔藓称之才唯妙唯肖,看着看着,苔藓绿突然消失了。代之以我平日最喜欢的桃粉色。这当然是活见鬼,我知道这是对某种颜色注视过久产生的错觉,就象人们站在陽光下看红纸上的黑字,要不了多久,就会显出如蚱蜢般的翠绿色。

我拨开目光,过了一会忍不住去瞧,桃红色的西装颜色暗淡了些,却依旧夺目。我强制自己许久不去看它。后来才一切正常,苔藓绿又安安静静地挂在那里了。

以后我每日上班,都有意无意地扫它一眼。只一眼,并不多看,我怕再出现那种蹊跷的错误。它象一个年老的房客,不管周围的伙伴如何变换,它总是一如既往地住在那儿,任凭灰尘将它落成瓦檐色。我不知那文静的女人还领着其它的男人来过没有,但苔藓绿西服一直无人问津。

“你们这儿的苔藓绿西服,没有了吗?”

终于有一天,我听到一声含义复杂的呼唤。我立即断定是她。面前的女人显得十分苍老了,满头灰发象一段混纺的派力斯衣料。她领着一个小伙子,匆匆赶到柜台。

“有。有。”我忙不迭地回答,在转身的瞬间,巧妙地拂去灰尘,使苔藓恢复雨后般的滋润。

“啊!我们终于没白跑!”女人欣慰地感叹,男孩倒显得无动于衷。

“穿上,穿上。”女人前后左右翻看着西服,象魔术师在展示他的道具,然后很珍重地给孩子披上。

“喜欢吗?”女人紧张地问。

“很喜欢。”男孩子边思索边回答。

我听见那女人长长吁了一口气,连我也感到快慰。她终于等到了知音。她这次换了个年青的男孩,这很正确。对某种颜色的喜爱,是深藏在眼球里的秘密,别人是没有力量改变的。

“我们要了。”女人掏出华丽的钱包皮,开始付钱。

“妈妈,我自己来。”小伙子坚持要自己付钱,他年青而雪白的牙齿亮闪闪。

我把衣服包皮好。

“这种桔黄色的西服,很少见。”小伙子说。

“孩子,你管这颜色叫什么?”女人象被沸水烫了,猛然把预备拿包皮装袋的手缩了回去。

“桔黄呀。不是吗?”小伙子惊讶极了。

“它怎么能叫桔黄,它是苔藓绿呀!你没听见我叫它苔藓绿嘛!”女人骇怪地说。

“苔藓绿就苔藓绿好了。多么拗口的一个名字,它还不是它吗,叫什么不一样。”小伙子比他的妈妈更显得莫名其妙。

“不。苔藓绿不是桔黄,不是。孩子,你是不是看它的时间太长了?”女人还存着最后的希望。

“妈妈,辨认颜色是最简单的事。一秒钟就足够了。”男孩无容置疑地说。

“我们两个人之中,有一个错了。”女人带着无可挽回的悲哀与坚定说。

退款拆包皮,苔藓绿又回到它原来的位置。

以后,每逢我再看到苔藓绿西服,便感到它附着一团神秘,虽然它其实连一分钟也不曾离开过我的柜台。我每天将它的灰尘掸得干干净净,希望它能早早卖出去。

终于有一天,我走进柜台时,感觉到了某种异样。果然,在那道西服的长虹里,少了苔藓绿。

“苔藓绿哪里去了?”我急着问交班人。

“什么苔藓绿?还葱心绿韭菜绿呢!”交班嘻哈地开着玩笑。我想起,苔藓绿是一个专用名词。

“就是那件原来挂在这里的,”我指指苔藓绿遗留下的空隙“说黄不黄说绿不绿……”

“你说的是它呀!它可是这批西服中的元老了,怎么?你想要?”

“不!不……”我不知如何说得清这份关切:“不是我要,我只是想知道它哪里去了?”

“货架上的一件衣服,没有了,必然是被人买走了。”交班极有把握地说。

“是不是一个女人带着一个男人?”我追问。

“一天卖那么多衣服,谁能记得过来!”他说。

他说得对。我问得过分了。不管怎么说,我祝愿那个文静的女人幸福,虽说她有点古怪。

可惜,我错了。

一个晴朗如牛奶般的早晨。商场巨大的茶色玻璃将明媚的光线,过滤成傍晚的气氛。一位老女人,成为我的第一名顾客。

“请给我拿那件苔藓绿西服。”

她又来了。她的白发更多更密,已经显出冬天般的荒凉。

“对不起,我们这里没有这种颜色的西服。”我彬彬有理地回答她,就算我们不相识,售货员通常对清早的第一位顾客态度都很友好。

“请您仔细找一找。我的眼睛已经看不清了,无法准确地指出是哪一件。但它肯定在,人们都不喜欢它,我的用词也许不大准确,它不叫苔藓绿,也能叫桔黄或其它的名称。麻烦您了,请费心。”她怔怔地看着我,其实是透过我在看货架上的衣服。

“这种苔藓绿西服只有一件,它被人买走了。”

”真的?”她的眼睛突然冒出惊喜的火花。

“真的。”我斩钉截铁地告诉她。

“是一个男人?”她仿佛不相信地问。

“是一个男人。您知道,我们这里是专为男人们卖西服的。”

“不。我今天来,如果苔藓绿西服还在的话,我也要把它买回去。”老女人郑重地告诉我。

“谁穿?”我冒昧地问。

“我穿。”她毫不含糊地回答。

这女人着实把我搞糊涂了。我知道,随着苔藓绿西服的消失,她也不会再出现了。

“能告诉我您为什么这么喜欢这种颜色吗?”我问。预备着被拒绝。没想到她很愿意同我交谈:“因为我是这种染料的设计师。所有的人都说不好看,就只用它染了一块衣料。我的丈夫,我的朋友,我的儿子……我的父亲已经过世,不然我也会让他来看这块料子做成的西服,可惜他们都不喜欢。我常常来这里,在远处观看,没有一个人挑选过这件西服……”她垂下那颗白发斑斑的头。

“其实,这是一种很奇特的染料。你可以不喜欢它那暗淡的绿色,但是你只要注视着它,几分钟以后,它就会变成你所喜爱的颜色。它耗费了我巨大的心血……”

我觉得脊背一阵发凉。原来那美丽的桃粉色,不是眼花缭乱,而是一项惊人的成果!

“可惜,他们都不肯注视着它,连几分钟的宽容也没有……”她苦笑着,片刻后又转成真正的微笑:“现在好了,终于有人喜欢它了。”

我想告诉她,我曾经看到过苔藓绿西服变幻颜色,但我终于什么也没说。我毕竟不是出于喜爱,而只是由于偶然。我现在很羡慕那件买去了苔藓绿西服的男人。他是一个幸运者。

女人走了。我明白永远也不会看见她了,便注视着她很慢很慢象沉没一般从楼梯口消失了。

许久以后,一次清仓查库,我在报废物资堆里,看到了那件苔藓绿西服。

“怎么在这里?”我觉得头痛欲裂,伴随着恐惧。

“它为什么不能在这里?老鼠在上面咬了一个洞,我就把它从货架上取下来了。”经理回答我。

我久久地注视着苔藓绿西服。

它并没有变色。不知是染料失效,还是我心目中最喜欢的颜色已经就是苔藓绿了。

也许,苔藓绿根本就不会变颜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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